【意绮】梅香如故
意琦行在指月山瀑种了一棵梅树。那种子，是从叫唤渊薮带来的。
是的，以前叫唤渊薮也有一棵梅树。它花枝茂盛，美丽喜人。后来，也许是有感于人事变化，它也不声不响地死了。
好在这粒种子长成的树，仍然茂盛壮美。它默然承受风雨骄阳，从来坚强无比。
意琦行想起，绮罗生总拿他和白梅花做比。说白梅凌霜傲雪，坚韧高洁，最是似他。久而久之，他也不由得亲近喜爱白梅。有时去画舫，会特意寻一枝白梅拢在怀里，到了暖和和的船舱中，他就把这幽微隐秘的香气放出来。绮罗生的眼睛总是会发亮，小心接过带着寒意的花枝，温热的手轻拂着拂不去的，白雪似的骨朵。有时候，为了挑逗他，绮罗生会觑着他，冲他笑，在他的注视下将唇贴着花瓣花蕊。动作轻得，仿佛在和花儿说悄悄话。这时候意琦行总会看痴了，然后不着痕迹地移开视线。
他是极喜爱绮罗生的，对方也一样。饶是早在一张锦被里做了和合的鸳鸯，他们的爱意依然如激烈的雷和火。他受不得绮罗生诱他，绮罗生也总忍不住想表现出什么。于是最后免不了要汗涔涔地在榻上厮磨。若是他那日带来了白梅，他就把花朵咬下一个，慢悠悠地噙着，放在对方鬓边。雪白的发与白梅浑然一体，真是你中有我，我中有你。
绮罗生凌厉决绝，却也温柔恬淡。在画舫里，或者渊薮上，他数次为绝代剑宿梳发，穿衣。他身上的花香气总是围绕着意琦行，四周都是靡靡的香气。意琦行觉得仿佛被困在某个风月窟中，却无心挣脱。毕竟伟大如剑宿，也渴望做无忧而天真的小儿女。
可是最终，意琦行没有了棱角。他冷静如雪，喜怒不形于色。他的快意，他的恣肆，他的去日风流，已经被他坚决地封存了。他不想落入庸俗，却免不了和光同尘。
而今他望着梅树，忽然想起，所谓绝代宿香，其实是梅花的冷香。绮罗生说喜爱这种味道，拥着衣架嗅他的衣衫。不避讳他投来的目光，与他对视着轻笑。可惜那鲜活的笑貌，终是成了渺渺的背影。他在时间城，能够看到梅花吗？
零落成泥碾作尘，只有香如故。他眼前的梅花仍然茂盛，却叫他想起了这样的词句。或许绮罗生说的没错，他就像白梅花。在枝头是高洁傲岸的，哪怕委身于尘，也不改幽幽清香。
只是，花香如故，人事全非。这满树芬芳，最终也只是一场聊以慰藉的梦。后来指月山瀑被毁，便什么都不剩了。
遥遥地看着废墟，意琦行静默良久。直到澡雪提醒他：“师尊，你怎么哭了？”
他无心掩饰。那行泪水，慢慢地滑过脸颊。竟是那么滚烫。
（完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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